孙翔从来没见过叶修这个样子。
一开始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，只知道那天本来是叶修和苏沐秋去注册职业选手身份的日子，结果中途叶修却跑回来过一次，模样很急也很慌乱。
他看见叶修把抽屉里的钱给拿走了，又过了很久很久，直到深夜十一点多，门锁才传来转动的声音，叶修背着睡着的苏沐橙走进来，脸上满是疲惫。
孙翔心里不祥的预感已经翻涌了一整天了，他看见趴在叶修背上睡着的女孩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，一颗心顿时揪紧了。
苏沐秋呢？
是……发生了什么吗？
叶修先是把苏沐橙背进房间放到床上，然后又洗了毛巾给她擦干净脸，再给她盖好被子终于从房间里出来。
屋里没开灯，笼罩着一片沉重的黑暗。叶修坐到电脑桌前，好像在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，径直往后靠到椅背上。但他的头是低着的，刘海垂下来，掩盖住所有的表情。
孙翔看着面前这个少年，对方明明与他记忆中的叶修是同一个人，却在这一刻让他感到陌生起来。
因为这个叶修只有十多岁的年纪，他的脊背甚至还那么单薄，就连背起苏沐橙这么个小女生时都还有些费力。
所以孙翔根本无法将其与记忆中那人嘲讽的面容对应起来，他只是默默看着叶修保持那么一个动作了很久，最后对方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叶修伸手按了电脑主机，看着电脑屏幕亮起来，这仅有的微光让孙翔终于看清了叶修的神情，其实叶修脸上的表情很平静，却在平静中让人感受到一种……伤痛。
孙翔渐渐握紧拳，他大概……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。
电脑开机之后，叶修插卡登上荣耀，然后他又沉默了一会儿，抬手开启旁边苏沐秋的那台电脑，在电脑亮屏后过了很久，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张账号卡，插卡登录。
孙翔看得分明，那正是苏沐秋用的神枪手账号，秋木苏。
“……明明说好，”叶修的声音很低，低得孙翔差点没听清，“要一起闯入联盟，创造嘉世的王朝，咱俩认识了这么久，才知道原来你说话不算话啊。”
最后两个字低得好像叹息——
“沐秋。”
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孙翔看着叶修操纵一叶之秋和秋木苏奔赴同一个场景，然后两个角色默默地站立对视。换作往日叶修和苏沐秋二人就会好好地切磋一番，可是如今……却已有物是人非之感。
他终于还是忍不住，上手敲出一句话：“怎么了？”
看见一叶之秋头顶冒出的气泡时，叶修刹那间睁大了眼，反应过来后他低低地说了一句：“……是你啊。”
“……沐秋他不在了。”
“是车祸。”
孙翔睁大了眼。
“小键盘精，你看既然有你的存在……”叶修忽然坐起身子，像是意识到什么，“……那沐秋他是不是也还在？”
叶修难得有点语无伦次：“我的意思是……他是不是，也变得像你一样，他并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……或者该不会他现在就在这里？”
孙翔沉默了，面对叶修这个问题，他真的难以作出回答。
“他不在这里。”
“不过有可能，他真的在别的地方。”
或许就和我一样，去到了别的空间。
孙翔在心里道。
“……是吗。”叶修默然了一会儿，忽然又开口，“以前我一直觉得生死离生活很远，可是当它真的来了才发现，原来离我们这么近。”
语气里满是自嘲。
“即使我知道世事无常……”叶修慢慢握紧拳，盯紧了屏幕上的秋木苏，“可他才只有十八岁啊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样……”
孙翔听着叶修的话，想起自己遭遇车祸后来到这里的一系列经历，他伸手打字：“也许这就是命运，我们没有办法抵抗，只能为明天作好准备。”
“走的人已经回不来了，可是活着的人还在。”
“再说了，你还要好好照顾苏沐橙呢？”
叶修看见一叶之秋头顶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气泡，直到最后一个气泡消失，他沉默了很久，终于缓缓道出一句：“这是心灵鸡汤吗？”
孙翔：……？
混蛋叶修你再说一遍？我好心安慰你，字字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结果你跟我说这是心灵鸡汤？看我不捶死你？？
“你说的这些我都懂。”叶修的嘴角浅浅勾了一下，尽管脸上还满是疲惫，不过却已经多了几分轻松，“放心吧，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沐橙。”
“不过还是要谢谢你，小键盘精。”
孙翔又别扭起来了，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，想了想打字上去：“那你现在还不赶紧去睡觉，保持精力知不知道。”
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，但是能在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，哪怕只是和他说上这么几句话，已经让他稍微喘过了一口气儿。
叶修心想。
*
终于处理完葬礼的一系列事宜后，叶修一方面又找了好几份兼职，另一方面他还在研究关于千机伞的制造。
“沐秋虽然不在了，可是我还是想帮他把千机伞完成。”
叶修看着手里的千机伞模型，这也是苏沐秋弄出来的，只可惜东西还在，可制造东西的人却已经不在了。
“那就去做啊，打材料不是你的强项吗。”孙翔打字道。
叶修扫了一眼电脑屏幕：“不是材料的问题。”
他看着千机伞模型叹了口气，接着说道，“千机伞的大部分设计都是沐秋想的，现在没有他……这个工程我一个人估计做不来。而且千机伞的使用，应该需要和无职业散人搭配使用才行。”
叶修居然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吗？这个事实让孙翔不小地震惊了一把，谁让他记忆中的那个叶修总是一张欠扁的嘲讽脸，好像就没有他叶修办不到的事儿，要不怎么会组建一支草根战队，最关键的是还真带领这么一支草根战队夺冠了？
“我认识的叶修可不是这个样子的！”孙翔打字道，“而且十年后……”
孙翔的指尖停住，差点就要打完“十年后你用千机伞拿了冠军”这句话。
叶修：“十年后？”
“打错了。我就是想说你不能放弃打造千机伞。”
屏幕上的一叶之秋说完，还举了举战矛。
“不会放弃的，只是……”叶修放好千机伞的模型，他说到这儿顿住了，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，“已经五点了啊，我该去接沐橙了。”
以前苏沐橙都是自己回家的，只是现在苏沐秋刚走，叶修不放心她一个人。
于是孙翔就见叶修出了门，他盯着屏幕上的一叶之秋，没来由地也想叹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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